历史上的陆游,是个非常长寿的诗人,85岁!可你别以为他生活顺遂才如此长寿,他的一生,非常不得意!
心有所爱,却不能长相守,又被迫娶了别人;胸怀壮志,却仕途坎坷,终其一生也没能实现自己的抱负。
让我们推开这扇历史的门,看看陆游漫长却悲哀的生平。
陆游这长寿的一生,很是悲催。但简单来说,基本用三首诗就可以概括。
其一应该是《临安春雨初霁》:
世味年来薄似纱,谁令骑马客京华。小楼一夜听春雨,深巷明朝卖杏花。矮纸斜行闲作草,晴窗细乳戏分茶。素衣莫起风尘叹,犹及清明可到家。
写这首诗的时候,陆游已经62岁。要被派往严州作通判,临行前赴京和皇帝告辞。
可皇帝哪是那么好见的?他只好住在旅馆里等着。
回想自己宦海沉浮了大半生,做官的心思已经淡了,如一层薄薄的纱。是谁令我骑马来这繁华的京城做客?
——这分明已经带了无奈了。
在小楼上听了一夜淅沥的雨;明早上巷子深处,会一声声地叫卖杏花。
——这雨够缠绵,下了一夜;这正是杏花盛开的季节,不然也不会有那么多杏花可卖。而且,这也侧面说明,他已住了不止一夜,不然,何以知道早上会有卖杏花的?
这表面上是写醉人的春色,实则重点在“一夜听”上!作者彻夜未眠,那是怎样的愁绪?
闲来无事可做,铺开小纸从容淡定地写写行草;在晴天的窗下煮水、烹茶、撇沫,品品茶味。
哎,莫叹这京城的尘土会沾染这洁白的衣裳,清明节来临前还来得及回到故乡。
——这已经有些不耐烦了。这污浊之地,他还真不愿意来,更不愿意呆。
当初的陆游可不是这样的心态!
年轻的陆游,曾是热情似火的参加因祖荫而获得的登仕郎考试,而且被推举为第一名!
可偏偏秦桧的孙子排在他后面,惹得秦桧大怒,把主考官都给治罪了。兴致勃勃豪情万丈的陆游的第一次考试,就这样以悲剧收场。
任谁也不甘心啊!更何况十二岁就能作诗写文章的才子陆游。于是,第二年,他又参加了礼部举行的考试。
好巧不巧,他又被排在秦桧孙子的前边!这回秦桧则干脆放言要废黜了陆游。
要说这些考官也是,这不是存心祸害陆游吗?你们明知道保不住陆游的好名次,把他排那个孙子后面不就行了吗?
于是,第二次考试,延续了第一次考试的悲哀。
一直到秦桧死了,才有人敢启用陆游。此时的陆游已经30岁了。本该成熟的年纪,可在别人眼里,他依然是书生意气。
我们来看看他的三次被罢官——
第一次:
他自己在皇上面前说不上话,就建议枢密使劝谏皇帝远离谁谁谁,那是两个弄权的奸臣;枢密使照办了,同时也把他出卖了,皇上一怒之下,把他从朝堂贬到了建康府做通判。
通判是州府正职的副手,而且一般都设在边远地区。
再看他第二次被贬:
他是个文臣,但一直主张抗金。可那南宋皇帝哪一个是有血性的?你主张抗金,就撤了你的职,让你回家自说实话去。
这一呆就是四年多;后来他又被诏,去遥远的夔州做通判。
第三次被贬:
陆游做江西提举的时候,当地发生水灾,他开仓放粮赈灾;这本是分内应做之事,但是因此又被贬斥了。
为了生活,他甚至做了一阵子道观的祠禄。但此时,他的诗已经非常有名了。皇帝一高兴,又把他诏进京城,封了个严州通判。
《临安春雨初霁》就是在这样的境况下写的。已过花甲之年,依然怀才不遇,也难怪陆游已经对官场没什么兴趣了。
其二应该就是《沈园二首》:
城上斜阳画角哀,沈园非复旧池台。伤心桥下春波绿,曾是惊鸿照影来。
梦断香消四十年,沈园柳老不吹绵。此身行作稽山土,犹吊遗踪一泫然。
大多数人都是从《钗头凤·红酥手》里,得以窥见陆游那明明相爱却不能相守的爱情。但这《沈园二首》似乎更显凄凉,也更感人!
此时的陆游75岁,已过古稀之年的老人,还在悲伤地凭吊年轻时的爱情,还在深情的怀念已经逝去的曾经的爱人……读来顿觉悲情。
陆游的生平事迹在《宋史》里有记载;他和唐婉的爱情故事,却在野史里被人记录。陈鹄的《耆老续文》,刘克庄的《后村诗话续集》和周密的《齐东野语》,一个比一个讲得详细。
无非就是陆游和唐婉情投意合,但老婆婆不喜欢儿媳妇,硬是逼着儿子离婚;《钗头凤》里的“东风恶”,大约就是指陆游的母亲。
结果是改嫁后的唐婉几年后就郁郁而终;而另娶他人的陆游,直到七十多岁了,依然还在心底记挂着前妻。
自己也即将化作会稽山的一抔黄土,但依然记得当年的她如惊鸿般的倩影;虽然她已经离开人世四十多年了,他却仍然在当年重逢的地方潸然落泪……
这算不算,是生死不渝的爱情?
其三就是《示儿》:
死去元知万事空,但悲不见九州同。王师北定中原日,家祭无忘告乃翁。
这是陆游的绝笔。85岁,看透了世态炎凉,经历了世事沧桑,人间的一切都和自己没啥关系了。
但他有一件痛心的大事放不下,那就是没看到中原统一!
他在死前告诉儿子,如果有一天收复失地,在家祭的时候一定要通知他一声。
但地下的陆游,最终也没能收到儿子们的告知——这是他生前死后最大的憾事。
陆游的一生都在失意,就如同那《剑门道中遇微雨》的行程。衣服上带着征尘和杂酒的痕迹,而每一次远游,结果都是黯然销魂。
他明明是个诗人,却一心向往那“楼船夜雪瓜洲渡,铁马秋风大散关”(《书愤》)的生活。
前一句是说他37岁的时候,曾为张浚的水军出谋划策;后一句是指他46岁的时候,曾在南郑有过一段军旅生活。
然这样热血沸腾的时光太短暂:张浚很快兵败;他在四川宣府使王炎手下的军幕生涯也就短短八个多月。虽是“万里觅封侯”,终是“心在天山,身老沧州”。
陆游就连睡觉的时候,都想着能上阵杀敌“夜阑卧听风吹雨,铁马冰河入梦来”。
可那样的时代,终是没能让他实现梦想。他留给我们的,只是这些,悲壮亦或是柔婉的诗篇——都浸透了无可奈何的悲凉。